从本章开始听祭坛周围,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匍匐在地,如同蝼蚁般的杂役们,此刻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枚鸡蛋,脸上充斥着见了鬼一般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被认定为必死祭品、注定形神俱灭的底层杂役,为何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甚至……连那坚不可摧的祭坛阵枢,都给毁了?!
陈远志更是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像筛糠,若非强撑着一口气,几乎要瘫软在地。他原本以为举报林默语这个“废物”,能换来管事的一声夸奖或几块微薄的赏金,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推向祭坛的,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头蛰伏的凶兽!
悔恨与恐惧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远离那个变得无比可怕的林默语,可双脚却如同灌了铅,被那无形的恐惧牢牢钉在原地。
高台之上,莫玄机缓缓起身。
他身着的黑纹赤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他俯视着祭坛中央那道浑身浴血却依旧脊梁挺得笔直的身影,脸上最初的惊怒已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寒,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带着残酷意味的冷笑:
“好,好得很……本座倒是看走了眼。你并非意志坚韧,而是……在窃取、篡改这祭阵之力!”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腊月里的寒风,席卷全场,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刺骨的冰冷,灵魂都在颤栗。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默语,对莫玄机的话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地面上那道因阵枢炸裂而尚未完全闭合的灵纹裂痕之上!在他的感知中,那并非简单的裂痕,而是整座庞大祭阵“规则”被强行撕裂后露出的“底层代码”!此刻,祭阵的核心正在疯狂运转,试图修复这处破损,重构秩序。
但只要这道裂缝还在,就意味着系统的绝对控制权出现了漏洞!他,就还有机会!
“我命由我……不由阵!”他沙哑低语,声音微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右腕上,那冰冷的锁链依旧哗啦作响,束缚未解。可他的意识,早已穿透了肉身的禁锢,如同最顶尖的程序员潜入敌阵后台,在这修行世界的底层逻辑中,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莫玄机动了!
他仅仅向前踏出一步,脚落之处,坚硬的祭坛地面竟“咔嚓”一声,龟裂开来!一股远超在场所有人想象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爆发!这气息,绝非炼气期,甚至远超筑基期,那是属于化神境强者的绝对威压!
灵压如实质的海啸,汹涌而至,瞬间将林默语牢牢锁定!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板,空间隐隐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冰冷的杀机,如同无数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要将他的灵魂都碾碎!
林默语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烈,几乎要将他吞噬!
逃!必须立刻逃!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目光如电,疾扫而过,瞬间锁定祭坛后方那片荒凉之地——剑冢深处!
那里,断剑残兵堆积如山,锈迹斑斑,死气沉沉,平日里连杂役们都懒得靠近。但在林默语悄然运转的灵源真瞳视野中,那片区域却隐隐浮现着与脚下邪恶祭阵截然不同的、微弱却异常古老有序的灵纹波动!它们彼此勾连,隐隐构成了一片庞大而沉寂的、未被激活的“剑阵网络”!
一个能让万千残剑千年不腐、剑气未完全散尽之地,岂是凡土?
老瘸腿阿福醉酒后的疯言疯语再次回响耳边:“剑不死,人不亡……小子,你守的不是坟,是口棺材,里面躺着的……可不是人啊……”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犹豫!在莫玄机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掌风即将彻底降临之前,林默语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将丹田内因先前反噬而重新凝聚起的、最后一丝微薄灵力疯狂压缩,全部灌注于腿脚之上,随即,一记狠辣无比的侧踢,踹向阵眼边缘一块看似不起眼、甚至有些松动的石碑!
那石碑之上,刻着青云剑宗历代祖师的名讳,本应立于祖师堂前,却诡异地被安置在这祭坛核心,嵌入一处地脉节点。林默语早已怀疑,此物绝非简单的纪念之物,而是这祭阵结构的关键伪装部件,用以遮蔽真实的阵图脉络!
“轰隆!”
石碑应声倾倒,不偏不倚,重重砸在旁边那根通体莹白、负责引导和放大灵气的“引灵玉柱”之上!
“咔嚓——嘣!”
玉柱应声而裂,发出一连串如同冰川崩塌般的刺耳脆响!
刹那间,异变陡生!
整座轰鸣运转、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通天祭阵”,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巨兽,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原本流转不息、如同血脉般的暗红色灵纹,大片大片地急速黯淡、熄灭,如同断电的线路,光芒迅速退潮。
高台上那巨大的主阵盘,“咔嚓”一声,表面浮现出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东南角几处残余的阵枢,也接连发出沉闷的爆炸声,彻底崩解,碎片四溅。
灵气失去引导,化作混乱不堪的飓风乱流,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喷涌,卷起漫天尘土,整个祭坛瞬间一片狼藉!
莫玄机那含怒而发、足以拍碎山岳的巨掌,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僵滞在半空!
他猛然回头,看向崩塌的玉柱和石碑,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一直维持的冷漠高人形象彻底崩塌,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小杂种!你安敢毁我宗门圣物!?”
这座祭阵,耗费了青云剑宗数十年的心血与资源,以百名弟子精血为引,更关乎一桩古老而强大的契约!如今核心中继点被毁,外接地脉的灵流通道被强行掐断,整个大阵等于被拔掉了根基!
功亏一篑!数十载谋划,毁于一旦!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狂?
然而,林默语要的,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混乱与停滞!
右臂锁链尚在,但随着玉柱崩塌引发的地面剧烈震颤,固定锁链的岩石卡槽已然松动。他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竟是以肩胛硬抗那撕裂般的剧痛,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生生将贯穿右臂的锁链从岩缝石槽中硬拔了出来!
“噗!”
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大半个身躯,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但他眼神中的狠厉与决绝却愈发炽盛,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转身,蹬地!朝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未知的剑冢深处,亡命疾冲!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毁我圣阵,罪该万死,诛其九族!”莫玄机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在身后炸响,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数名反应过来的执事弟子强压下心中的惊骇,纷纷腾空而起,手中符箓翻飞,灵光闪烁,试图结阵封锁林默语的去路。
可林默语的速度快得惊人,加之对剑冢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如同一条滑溜无比的游鱼,在堆积如山的断剑残锋之间极速穿梭,利用那些锈蚀的巨剑、倒塌的石碑作为掩体,险之又险地躲避着身后密集射来的灵力攻击。
每一步踏在剑冢黝黑的土地上,脚底都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震颤从地底极深处传来。仿佛某种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庞然巨物,被外界的混乱、灵气的暴走以及那石碑的崩塌所惊动,正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缓缓地……苏醒过来。
陈远志躲在人群后方,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忽然,他注意到林默语一直紧握的右手中,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如同锯齿、表面布满暗绿色铜锈的古剑残片!
正是他当初在剑冢角落发现,觊觎已久,却又因畏惧宗门严令而不敢触碰,最终选择以此为由举报林默语的那块“废铁”!
而此刻,那块原本黯淡无光、毫不起眼的残片,在林默语那被鲜血浸透的手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青色光晕!那光晕,仿佛在回应着剑冢深处传来的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召唤……
一个恶毒的念头,混合着极致的嫉妒与无法宣泄的恐惧,猛地涌上陈远志的心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指着林默语即将消失的背影,尖声嘶吼起来,“他偷了祖师禁器!他手里拿的是禁地里的那块碎片!快抓住他!不能让他玷污祖师遗物!!”
这一声尖叫,在混乱的祭坛边显得格外刺耳。
高台边缘,衣袍翻卷、面色铁青得可怕的莫玄机,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扫过陈远志。那眼神中的寒意,让陈远志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即,莫玄机的目光再次死死锁定那个即将消失在剑冢深处断剑丛林中的背影,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下达了最终的格杀令:
“封锁剑冢所有出口!内外门弟子听令,格杀……勿论!”
林默语对身后的怒吼与命令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道几乎被厚厚墨绿色藤蔓与苔藓完全覆盖的狭窄岩缝——那是他守墓期间,偶然发现的隐秘裂隙,通向剑冢更深处人迹罕至、连宗门地图都未曾标注的区域,常年阴冷刺骨,灵力稀薄得近乎于无,是绝佳的藏身与遁走之路。
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猛地一矮,如同矫健的灵猿,瞬间便钻入了那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暗岩缝之中。
粗糙的碎石刮擦着身体,留下道道新的血痕,但他毫不在意。
身后追兵的怒吼、灵技爆鸣的巨响,被厚重的岩壁迅速隔绝、减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黑暗,如同温柔的巨兽,瞬间吞噬了他染血的身影。
唯有左手紧攥的那块古剑残片,其上沾染的温热鲜血,正被其悄无声息地吸收着。那暗绿色的厚重铜锈之下,一道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程序终于得到了启动指令,缓缓浮现而出,散发出一缕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温热。
仿佛有某种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的意志,透过这残破的碎片,于无尽的沉眠中,缓缓……睁开了了一道缝隙。
祭坛之上,一片狼藉。
莫玄机立于崩毁的阵中央,黑袍在紊乱的灵气流中狂舞。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剑冢深处那道不起眼的裂缝,声音低沉,却如同无形的波纹,传遍了整个青云剑宗的山谷:
“传令各峰,即日起,通缉叛宗罪徒林默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忌惮与毫不掩饰的杀意,补充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子身上隐秘甚多,断不可留其性命,祸乱宗门!”
而此刻,深入剑冢腹地的林默语,并不知道外界已然天翻地覆。他扶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艰难地向前摸索。手中的残片温度似乎更高了一些,甚至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吸力,仿佛在指引着某个方向。
在这片埋葬了无数神兵利刃、弥漫着千古肃杀之气的绝地深处,少年握紧了手中唯一的“钥匙”,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黑暗。他的命运,从挣脱锁链的那一刻起,已然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在这死亡禁地之中,是彻底沉沦,还是……潜龙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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