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庭写公文 第二章 考编，仙界唯一出路

杂货铺的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的老者，对辛清这个穿着寒酸、面生的年轻人并未表现出太多热情，直到辛清将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从那件粗布短打的暗袋里摸出来的——全数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老丈，打听点事儿。”辛清语气平和，目光清澈，没有窘迫，也没有卑微，就像在进行一场寻常的咨询。

老者掂了掂那几枚铜钱，又看了看辛清，神色略微松动，慢悠悠地将钱收进抽屉：“后生想问什么？”

“初来乍到，想在这青霖城长久落脚，谋个生计。”辛清开门见山，“听说‘镇抚司’在招人？不知有何门路，需要何等条件？”

“镇抚司？”老者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又夹杂着些许见惯不怪的意味，“后生有志气。不过，那可是仙家衙门，管的都是飞天遁地、打打杀杀的事儿，危险着哩。再者，门槛也高。”

“愿闻其详。”辛清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老者见他态度诚恳，便也多说了几句：“老头子我在这青霖城开了四十年铺子，镇抚司的招录告示，每年都贴。要求嘛，倒也公开。”他掰着手指头，“其一，身家清白，需有本地坊正作保，或原籍官府开具的无劣迹文书。其二，修为根基，至少得是炼气三层往上，太低连制式法器都用不灵光。其三，得通晓常用的仙盟律令和镇抚司内部条陈，考校起来可不轻松。”

“其四呢？”辛清追问。他注意到老者只说了三条，但通常这种招录，必然还有更隐性的筛选。

老者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其四，便是看本事和运气了。每年报考的后生不少，散修、小宗门弟子，甚至有些没落家族的子弟，都盯着这铁饭碗呢。笔试、演武、查案推演，层层筛下来，能进去的，百不存一。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里头水深，没点门路背景，即便进去了，怕也难混出头，指不定就被派去最危险的地界当差。”

危险？辛清心中毫无波澜。前世审核扶贫款项时面对的各方压力，协调拆迁矛盾时身处的人群中心，本质上都是另一种“危险”。相比之下，明确的、物理层面的危险，反倒更容易预估和防范。

至于门路背景……他一个穿越者，除了脑子里那点东西，一无所有。但恰恰是脑子里的东西，或许才是这个看起来秩序井然、实则处处遵循某种“规则”的世界里，最硬的通货。

“多谢老丈指点。”辛清点头致谢，又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不知那仙盟律令和镇抚司条陈，何处可以查阅？”

老者指了指城西方向：“镇抚司分衙大门外的布告墙，常年贴着最新的《仙盟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摘要》和《镇抚司执律通则（节选）》。若想看更全的，得去‘万卷楼’，那里收录了公开的仙盟法典，不过查阅需付灵石，或者有修士身份牌。”

灵石？辛清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看来第一步，是解决最基本的生存和获取信息的成本。

他再次谢过老者，走出杂货铺。时近正午，阳光驱散了清晨的些许阴寒，青霖城的街道显得忙碌了许多。车马粼粼，行人如织，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除了偶尔能看到踩着飞剑或奇异法器低空掠过的人影，以及街边某些店铺匾额上闪烁的微弱灵光，这里似乎和古代的繁华城镇并无太大不同。

但辛清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截然不同的力量规则。他必须尽快适应。

接下来的几天，辛清如同一块投入水中的海绵，开始拼命吸收关于这个世界的养分。

他用身上最后一点碎银子（从角落里翻出来的），租下了南城平民区一间最简陋的瓦房，每日只食最便宜的粗面饼子果腹。剩下的时间，除了必要的打坐炼气——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留有最基本的修炼本能和一部粗浅的引气法诀——他几乎全部泡在了城西镇抚司分衙外的那面巨大的布告墙下。

布告墙由某种青黑色石材砌成，高约三丈，宽有十余丈，上面贴满了各式告示、通缉令、法规摘要以及……招录启事。

辛清的目光首先锁定了那张最新的《镇抚司青霖分衙癸亥年招录告示》。内容与杂货铺老者所言大体一致，但更为详细规范：

报考资格：1.身家清白（需提供相应证明）。2.修为炼气三层及以上（需通过“验灵台”核定）。3.年龄二十至四十周岁（骨龄为准）。4.无重大伤残及隐疾。

招录流程：1.报名登记（验明身份、修为）。2.笔试（考察仙盟基础律令、镇抚司执律通则、基础算学、推理能力）。3.演武（基础术法、法器运用、协作能力）。4.综合评议（背景复核、面试问心）。流程旁附有明确的日期安排和报名地点。

告示右下角，盖着一方灵光隐隐的朱红大印，正是辛清那日见过的塔镇波涛图案——镇抚司的徽记。

笔试……辛清的嘴角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上扬。考试，尤其是笔试，对他这个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前公职人员来说，简直是主场中的主场。

他强压下心绪，开始逐字逐句研读旁边张贴的律令摘要。

《仙盟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摘要》厚厚一沓，蝇头小楷写满了数十页宣纸。辛清看得极慢，极仔细。从“修士在凡俗聚居地动用术法的限制与报备”，到“灵材、妖兽材料交易管制”，再到“修士争斗的报备、责任划定及损害赔偿”……条目繁多，规定细致，虽然比起前世浩如烟海的法律法规还显粗疏，但框架已相当清晰，尤其注重“秩序维护”和“损害管控”。

《镇抚司执律通则（节选）》则更侧重于内部规范和执法程序。“现场处置流程”、“证据固定标准”、“文书制作规范”、“跨区域协作机制”……甚至还有“执法记录法器（简易版）的使用与保管规定”。

辛清越看，眼神越亮。

这哪里是什么仙家律令？这分明是一套糅合了封建王朝刑律、近代警察条例和些许超凡世界特色的……行政管理与执法手册！许多条款的逻辑内核，与他前世熟知的《行政处罚法》、《治安管理处罚法》、《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等，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表现形态和执行手段上，替换成了“灵力”、“法器”、“神识”等超凡元素。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些律令条文在细节上存在不少模糊地带，甚至是自相矛盾之处。显然，这个世界的规则体系仍在发展完善中，远未达到前世法律体系那般严丝合缝的程度。

而这，恰恰是机会。

他将这些律令条文反复研读，结合布告墙上不时张贴的最新判例、解释通告，以及偶尔能听到的、前来布告墙查看信息的低阶修士或吏员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不断构建、修正着对这个“仙道公务员”体系的认知。

白天记忆、分析律令，晚上回到陋室，则一边按照身体本能运转那粗浅的引气法诀，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笔试可能出现的题型，并尝试用这个世界的逻辑，去优化、解答。

他也去了几次“万卷楼”，那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七层木石楼阁，门口有修士守卫。他自然进不去，只能远远观望。他看到有修士出示身份玉牌后坦然入内，也看到有凡人捧着灵石，换取一枚临时令牌，小心翼翼走入。灵石的光芒，让他更加明确了这个世界的硬通货是什么。

生存的压力与对目标的渴望，驱使他发挥出前世调研项目时的全部韧性。他仔细观察青霖城的运作，留意哪些行当来钱相对安全快速，哪些地方消息灵通。他甚至留意到，镇抚司分衙侧门附近，偶尔会有一些穿着吏员服饰、修为不高的人进出，他们谈论的往往是些琐碎的文书工作、陈年卷宗整理，或者某个难缠的世俗纠纷。

“看来镇抚司内部，也有大量基层文职和行政工作……”辛清若有所思。这更印证了他的想法，这个庞大的执法机构，其运行必然依赖一套复杂的官僚体系。而任何官僚体系，对擅长处理文书、精通流程规则的人，都有内在的需求。

七天后，距离报名截止还有三日。

辛清盘膝坐在他那间除了床榻和一张破旧木桌外别无他物的陋室里。窗外月色清冷，透窗而入，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白霜。

他缓缓睁眼，摊开双手。意念微动，丹田处那股暖流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顺着手臂的经脉，缓缓流向掌心。

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感在掌心汇聚，带着一丝温润。月光下，掌心仿佛有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一闪而逝。

炼气三层，这具身体原主的修为极限，也是报考的最低门槛。

辛清收回灵力，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晰的、成竹在胸的笑意。

身家清白？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个孤儿，流落至此，倒也干净。

修为？刚好够线。

通晓律令？他不敢说倒背如流，但核心条款、执法流程、常见判例，已然烂熟于心，甚至能指出几处潜在的律法冲突和解释空间。

而笔试、推理、乃至面试问心……前世在无数会议、汇报、答辩、调研中锤炼出的逻辑思维、表达能力和心理素质，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仙路缥缈，长生难求。但眼前这条路，这条写着“规矩”、透着“体制”味道的上升通道，却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亲切。

“铁饭碗，”辛清低声自语，目光穿过陋室的窗户，投向远处黑暗中镇抚司分衙隐约的轮廓，“哪里都是刚需。而仙界的铁饭碗，更是刚需中的刚需。”

他站起身，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清水，洗去脸上的疲惫与尘土。

镜中（一块模糊的铜片）映出一张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庞，眼神深处，是跃跃欲试的火焰。

报名，就在明日。